主题 : 彭伟国:中国足球太功利 与朱广沪为何不是朋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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级别: 大牌球星
0  发表于: 2010-06-30 01:37

彭伟国:中国足球太功利 与朱广沪为何不是朋友

 他,

  9岁开始玩足球,在中国足坛,他曾是“中场少帅”

  在球迷心中,他是典型的“南派矮脚虎”

  他的浮沉起落,是个人命格,也是国足之殇

  文/羊城晚报记者 谷正中

  南非世界杯正如火如荼。

  这一个月,是球迷的节日,但是,如果你是个中国的球迷,在夜以继日看别人表演之余,心里会不会多少有些落寞?会不会如同站在池塘边聆听蛙鸣,觉得热闹都是人家的?

  南非世界杯,中国足球又当了一回看客,但又似乎不甘心永远当看客———几十年以来,一直这样轮回着———不论是芸芸球迷,还是曾经叱诧一时的“足坛大佬”。

  彭伟国,这位被球迷称为“越秀山之子”的职业联赛时代广州最有名的国脚,已经渐渐褪去球星的色彩,若不是“恒大换帅”风波,可能已经被人们淡忘。

  当他再次与记者促膝侃球,评论世界杯、指点中国足球时,多少有些“闲坐说玄宗”的意思。

  但闲聊未必是闲话,彭伟国走过的路,是中国足球很有张力的一个截面。仿佛是一张局部“CT”,或许能看见中国足球一些久治难愈的病灶……

  拔苗助长

  南勇在日本问人家如何防止虚报年龄,日本足协官员说“我们根本没有这种现象”。人家的青少年足球只培养人才,不是光要成绩。

  羊城晚报:你是举国体制下传统体工队培养出来的球星,这是怎样一条路?

  彭伟国:准确地说,我是自己的父亲培养出来的。

  父亲彭志祥原来是公安足球队的队员,从小就想要培养我与弟弟(彭伟军)成为足球运动员。当时我家祖屋在先烈路,是一座大院,平房300多平方米,中间是空地。我记得5岁时,父亲就在院子里放着板凳,要我们练习练球、头球。7岁开始上小学,一早起来,每天要练一个小时才能去上学。小孩子都偷懒,不愿意起来,被他拍起来,不起来就打。看我们在练习后,他去买早餐。他出去买早餐,我们就偷懒,不练。没有练,身上当然不会有汗。怕他发现,就往身上浇水,“化妆”成有汗。被他发现了,还是要打……

  在先烈东小学上学后,与弟弟一起去省体育中心考试,相当于现在球员的试训,吴鸿斌教练让我自己垫垫球,不到五分钟,他说:“行,进队吧!”1983年就进了业余体校,教练是马木生。从那时起,慢慢开始了职业足球生涯。

  羊城晚报:体工队时代,文化课的学习一直是个问题。

  彭伟国:是的,当时我们就忽略了文化课学习。体校教练大都也认为“读书有什么用?先把球练好!”老是灌输这种思想。其实,文化课学好了,对足球理解有帮助。现在去上教练A级班学习,有时在文字上的理解往往与讲师讲得会对不上眼。

  羊城晚报:你现在是青年队的教练,有没有思考过中国该如何进行青训工作才有出路?

  彭伟国:不能太功利。现在的市运会、城运会、省运会,都是为了成绩,然后以大打小,弄虚作假。麦超现在的压力就很大了,马上要打省运会,天天想着要夺冠。各地体育局拿了冠军才能够获得更多的资源,然后就做假。南勇(注:原中国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)在日本问人家如何防止虚报年龄,日本足协官员说“我们根本没有这种现象”。人家的青少年足球只培养人才,不是光要成绩。

  羊城晚报:如果你是体育局局长,是否也会变得功利?

  彭伟国:会的,因为会有来自更上层的压力。教练要成绩,领导要政绩。可是成绩、政绩都有了以后,却无法为国家队输送一个队员,算成功吗?这样的足球怎么搞?  

  拉帮结派

  其实我在球队人缘关系是比较好的,球员都愿意与我在一起。我在一个球队从来不会拉帮结派。一个球队里,不可能跟谁都是朋友,但是到了比赛场上,就成了战友。

  羊城晚报:1997年那支国家队是近年来最强大的一支中国队。但在十强赛中败得一塌糊涂。十多年过去了,你反思过当时的失败吗?

  彭伟国:是自己打败了自己。当时有太多的好球员,多到教练都不知如何选择。我还记得,最后连魏群、姜峰等人都落选了。我们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。长期的封闭集训、拉练。连续三四个月,在欧洲、北京、大连关起门来练。当时教练戚务生、迟尚斌、金志扬、谷明昌、陈熙荣,天天晚上开会,无形的压力传染给球员了。

  羊城晚报:从你们那届国家队开始,队内的不团结就不断被外界指责,是不是队内的不和谐降低了中国足球的竞争力?

  彭伟国:我不同意这个看法。现在的小孩心胸、性格要比我们那一代要窄一点。他们之间的交流更少了。当时我们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聊天,在一个房间聊天、打牌、喝茶,一起的时间多,感情深了。

  我在国家队时与魏群、徐弘、姜峰、小范(注:范志毅)“玩”得多一点,并不代表与郝海东就关系不好。不可能20多个人都一起玩。可能朱广沪时代的国家队拉帮结派就严重了。

  羊城晚报:关于你和朱广沪的故事,大家一直很感兴趣,当然不只是个人恩怨,更多的是关心中国足球发展的内部环境。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?

  彭伟国:我与朱广沪的关系,也是所谓的拉帮结派的问题。他可能用你的时候,什么都可以,不用你的时候什么话也不说。

  其实我在球队人缘关系是比较好的,球员都愿意与我在一起。我在一个球队从来不会拉帮结派。一个球队里,不可能跟谁都是朋友,但是到了比赛场上,就成了战友。

  他(注:朱广沪)的思维就是自己的嫡系必需维护。他认为我与一些球员走得近,就是拉帮结派。我当时也找过他谈过这个问题:“朱指导,你不要认为这是拉帮结派。我希望我退役的时候,我们之间是朋友,不要成为敌人。”

  羊城晚报: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,作为一个教练,队中有像你这样水平出众的球员,也有郑智那样可造之材,你会如何处理?

  彭伟国:我会处理得比他(注:朱广沪)好。因为他没有作为一个球员的身份去考虑球员的心态。原本在球队的地位,是绝对主力,突然不让打比赛了。他没有经历过,我经历过。我会考虑这种球员的感受,他只考虑球员能不能用。

  峰回路转

  小时候父亲带我去看球,长大了作为广州队的队员在越秀山踢球,现在做了教练当然想回到越秀山带家乡球队打比赛。相信不久的将来,我这个梦想会实现。

  羊城晚报:南非世界杯你一定也在关注,球迷自然会想到自己的国家队成了看客。

  彭伟国:高洪波带国家队后,中国队打过好几场出彩的热身赛,感觉是在进步。但是从1994年职业化以来,中国足球走了一大段的弯路。比如前一段时间的打赌扫黑,又如从1994年开始学哪个国家的风格。而体能测试是最大的一个弯路。搞了十几年,作用不明显!体能过不了关,是俱乐部的事情,球员没有打满整场比赛的体能,会自己去解决。过于强调体能,误导了球员与教练,认为足球特需要体能。当年教练选材只选身体素质好的,不看重有技术与特点的。

  羊城晚报:体能测试是马克坚等前辈在探索中国足球发展道路时的产物。那一代足球人为何会选择这种方式?

  彭伟国:可能是太封闭,对世界足球接触得太少,不知道职业化是怎么一回事。当时施纳普拉都被当成神来拜了。1992年去日本打亚洲杯的时候,日本J联赛刚开始,当年我22岁,看了J联赛的现场气氛好惊讶。那个时候,中国与日本的足球的水平是相当的。当时中国足协组织了12支甲A球队的教练去考察,一些教练回来说,不出几年日本肯定超过我们。果真如此。

  羊城晚报:今年你有幸执教广州队,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,又突然失去了带队到越秀山打比赛的机会,心里有何感受?

  彭伟国:2007年我才回到足球圈。回想起来, 2001年在深圳退役,当时退得比较窝囊。像我这样一个球员,突然在球迷的视线里消失了,媒体也在问彭伟国哪去了。当时也没有给球迷一个交代,从深圳开着车拿着自己的东西就回广州了。

  现在想起来好后悔。当时我才31岁,再踢两三年没问题。深圳的总经理顾凯也帮我联系去澳超,自己没有去。

  踢了这么多年,因为与朱广沪的关系,在足球上突然找不到快乐,想离开足球了。整整荒废了六年时间后,还是觉得足球场才是属于我的地方。

  2007年回到越秀山(体育场),还不是主教练,是领队,全场球迷却都在喊我的名字。当时很激动、很兴奋!1996年太阳神保级后,1997年我去了重庆,到2007年时,离开越秀山正好10年,球迷对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态度。当时我接受采访时说,“感谢球迷记得我,也非常希望回到广州、回到越秀山”。小时候父亲带我去看球,长大了作为广州队的队员在越秀山踢球,现在做了教练当然想回到越秀山带家乡球队打比赛。

  不过这没关系,毕竟我还年轻,还在带着二队,也需要积累教练员的经验。相信不久的将来,我这个梦想会实现。

  悟语

  歪风杂念不绝 如何收拾河山

  彭伟国,中国足球职业时代与郝海东、范志毅、魏群、马明宇、黎兵等人齐名的优秀选手。对话彭伟国,是想探究两个问题:青少年足球培养何去何从?哪些内部因素在影响职业球员的发展?

  彭伟国式的球星,成长经历大致相同。从彭伟国的父亲身上,我们隐约可以感受到一个热爱足球、渴望振兴中国足球的普通人,是如何将希望寄托在后代的双脚上的。我们从不缺乏这种精神动力,但眼下的父母们,基本没有实践的勇气———将足球作为孩子将来的事业,风险大、不靠谱。传统的教育体制不会给予任何承诺和保障。

  从彭伟国的讲述中也隐约可见:一直以来,中国的青少年足球功利化色彩浓厚,靠成绩拿政绩,培养人才的功能十分模糊。“虚报年龄、以大打小”的歪风不止是在足球圈盛行,连体操奥运冠军也不能“免俗”,搞出了国际影响、留下了历史笑柄。我们究竟在欺骗谁?

  彭伟国的经历中也有一抹国人耳熟能详的阴影: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。职业球员和职业球队内部,充斥着中国式的人情世故,拉帮结派、嫡系亲疏这样的勾心斗角,与假球黑哨一样有着共通的利益根源和劣根性。我们孜孜以求的足球职业化,不单单只是皮毛功夫,更大的差距是对足球这项运动的理解。

  以彭伟国为代表的那一代球员,曾给中国球迷带来难以忘怀的快乐,他们的努力也曾让中国足球有了几分血性。但一位“80后”记者在采访他之前甚至不知其为何许人。这位记者说:“我从不关心中国足球。”

  但别人的表演再精彩,毕竟是别人的。谁来收拾旧河山?而今从何迈步越关山?     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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